十岁的风忽然转了方向，吹皱了孩子眼里的乖巧。他开始把书包甩成倔强的弧线，作业本在台灯下蜷缩成皱巴巴的茧，连晨光都追不上他拖沓的脚步。我数着墙上的时钟，看分针与秒针在沉默中拔河，而他总在最后一刻撞响上学的门铃，像枚青涩的果子，故意撞疼季节的枝桠。

可当暮色漫过窗台，他仍会踮着脚尖，把被角掖进我半梦半醒的呼吸里。那些细碎的温暖像蒲公英的绒毛，轻轻落在心尖——母亲节他手绘的贺卡还沾着蜡笔香，生日时他捂住我眼睛的掌心沁着汗，连吃蛋糕都要把草莓尖尖推到我唇边。叛逆的潮水漫过堤岸时，这些星子般的瞬间便浮出水面，照亮我们之间暗涌的河床。

我渐渐学会在争吵后数他的睫毛，看那些倔强的绒毛如何随着呼吸起伏。当他说"不要你管"时，我听见他心底未成形的羽翼在扑棱。当他把作业本藏进抽屉，我瞥见某个未被驯服的宇宙正在生长。我们像两株逆向生长的藤蔓，在碰撞中试探彼此的疆界，却始终在根系处缠绕着相同的年轮。

昨夜他踢开被子又转身，迷迷糊糊中仍记得把毛绒玩具塞进我怀里。月光淌过他蜷缩的脊背，像一道温柔的封印。我忽然懂得，叛逆原是生命赠予的棱角，让我们在磕碰中学会拥抱的弧度。那些顶嘴时的火星，终将在某个清晨凝成露珠，折射出彩虹的七种歉意。

此刻晨光正爬上他的课桌，把铅笔屑染成金粉。我数着他书包带滑落的次数，如同细数岁月赠予的褶皱。或许成长本就是一场温柔的起义，而我们终将在彼此的裂缝里，看见光如何曲折地生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