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:2022年06月20日 09:22
来源:勤得利农场有限公司
作者:曲洪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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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没想到,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,首先让我感动的竟是又见喜鹊。
那天清晨,汽车离开烟台,在通往文登的白色路面上奔跑着。初春的翠绿扑进眼帘,晨风带着露珠从车窗吹来,真是让人神清气爽。就在这时,我忽然发现,路旁一棵青杨上,一对身着“白马褂”的喜鹊,站在自己窝旁的树枝上,长长的尾翼不住地上下扇动着。我知道。那是它们夫妻正在欢叫。虽然我听不到它们那富有穿透力的喳喳声,可我觉得,它们就像我久违的乡友,向我真诚地发出“你好,你好!”的问候。
我的欣喜油然而生。而随后的发现,更是让我惊喜交集。我的眼前好像出现了幻景,一个个喜鹊窝迎面扑来,有一棵树上筑有两巢。更有甚者,路过一个村屯,一棵古槐上,竟有4巢并存。我深有感触地对身旁一同回家的弟弟说:“若能下车拍下这一树4巢的照片,标上《邻居》之名,准能在报上发表”。老弟也感叹地说:“想不到家乡的喜鹊又这么多了!”
那时,晨阳已慢慢升起,晨光使天宇大地更加明净。我突然有了一种肃穆感,说不清是一种怀旧情绪,还是一种忘却了的思念,又闯进了我的心田,使我想起了36年前回家的情景。
本来,在故乡胶东,原先喜鹊是很多的,因为人们把它视为吉祥鸟,说听到喜鹊叫,必有喜事到。因此,喜鹊的生存受到乡人的呵护,所以,那时你到胶东任何村庄,都可以见到一个个喜鹊窝张扬地挂于树顶,喜鹊们那富有金属音质的喳喳声,更是不绝于耳。大概白居易的“鸟临窗语报天晴”、陆游的“双鹊飞来报午晴”以及唐朝李世民的“寒随穷律变,春逐鸟声开”等诗句,都是听到了喜鹊的欢叫后,有感而发的吧?可是,当1965年我离家6年后再回故乡时,村里却是“鸦雀无声”(喜鹊又名鸦雀)。
那是我见到鞠成大爷以后发现的。
鞠成大爷房后,有棵高大的洋槐树,常是喜鹊筑巢的去处。那次我回家,就在这棵树下见到了他。不想,已是古稀之年的老人家,却认不出我来,我便指指大树提醒他:“你忘了,小时候我还上树偷掏过喜鹊蛋。”他立刻笑了说:“知道了,知道了,转眼都成大人了”。稍停,老人家又长叹一声说:“现在你想掏喜鹊蛋也没处掏了,喜鹊都没了哪还有蛋?”
我举目四望,企图找到喜鹊的踪迹,但是我失望了,村里的树木虽然不少,却见不到一个喜鹊窝,那些活泼灵动的喜鹊们,也像孤独的游子一样,在浩瀚的宇宙中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我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,前些年的饥荒,人的命都保不住了,谁又能去保住喜鹊的命?可我明明知道,喜鹊的绝迹,那是在人鹊争命的年代,“弱肉强食”的结果,但在这位曾是“护鹊使者”的老人面前,终因自己曾屡次上演“偷掏喜鹊蛋”的主角而感到几分羞愧。
那天,面对老人我歉疚地回忆往事,老人却宽容地呵呵一笑说:“不怨你,那时你不还是个孩子吗?”最后老人颇有几分神秘地对我说:“听说邻村又有喜鹊了,那东西滋生得快,等你下次回家,咱村也会有的。”
挥手间30多年过去了,当我又乘车奔跑在回家的路上,终于又见到了能够与人为邻的喜鹊们,我一下想到了鞠成大爷。茫茫岁月,可能他已作古多年了,不知在他离开这个世界时,是否见到村里的喜鹊又登枝了?
“相逢是首歌,同行是你和我……””车厢里响起了俞静演唱的《相逢是首歌》,使我心里汪满了温情。是啊,我和故乡的喜鹊们相逢,不也是一首歌吗?你看,它们不仅沿途伴我同行,而且还用一往情深的歌唱,把离乡的游子向生命的起点护送着,护送着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