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:2025年04月16日 08:16
来源:大兴农场有限公司
作者:姜英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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镰刀割开晨雾时,土地正泛着油亮的光。北大荒的黑土总在凌晨四点半苏醒,像某种古老的兽类拱动脊背,把沉睡的麦茬与残雪抖落在农机的履带下。我蹲身抓一把冻土,指缝间溢出的黑潮泛起铁锈味,仿佛攥住了大地的动脉。
祖辈们说这里的黑土会呼吸,他们踩着齐膝的泥浆开荒,铁犁翻开草甸的瞬间,腐殖质蒸腾起白烟,像地肺在吞吐寒气。拖拉机惊飞的云雀撞进黑土里,翅膀扑棱出的坑洞,隔日便钻出倔强的野蓟。那时他们用桦树皮记下经纬度,坐标点里埋着冻僵的蚂蚱与拓荒者的体温。
春播时黑土会唱歌。播种机碾过垄沟,种子落进正好的裂缝,土浪翻涌出五线谱的纹路。老农机手能听声辨土——黏重的低音区该播玉米,沙质的颤音处可以种甜菜。最妙的是雨后,蚯蚓拱出的气孔成了天然排箫,风掠过时带着发酵的腐叶与未亡人的思念。
七月稻浪翻滚,黑土褪去油亮,露出布满裂纹的古铜色皮肤。联合收割机碾过田垄,惊起二十年前深埋的犁铧碎片。那些生锈的金属与稻粒一同涌进谷仓,在电子秤上显示重量的刹那,我听见黑土在计数。
秋霜降临时,黑土开始收藏秘密。遗落的稻穗被田鼠拖进洞穴,农机漏下的柴油渗入土层,化作明年野葵花的胎记。老农场人把褪色的奖状埋进田埂,黑土便长出带着红绸带气味的紫云英。月光浇灌的夜晚,黑土膨胀出温柔的弧度,恰似母亲隆起又塌陷的腹部。
当无人机掠过阡陌,那些悬浮在空中的种子,可还记得落地前要亲吻黑土上永不风干的指纹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