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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日

时间:2025年08月13日 08:59

来源:大兴农场有限公司

作者:李自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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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头升得高了,便显出夏日的威力来。那光芒先是柔和的,继而便锋利了,白花花地倾泻下来,砸在屋顶、路面、人的脊背上,腾起一层灼人的热气。万物被晒得有些发蔫,树叶蜷缩了边沿,像伸着无数焦渴的舌头。连知了也仿佛被热浪堵住了喉咙,鸣声滞涩,只在树影深处偶尔短促地“吱——”一声,便又哑了。

人们是懂得避让这锋芒的。树下浓荫里,便成了夏日最可珍重的福地。几把竹椅,一张矮桌,便围起一小片清凉世界。竹椅坐上去,起初是烫的,须臾,便透出底下木质吸饱了荫凉的微润来。树影筛过日光,细碎地落在人身上,跳跃着,如同水波。坐在荫下,看外面白炽的日头蒸腾着路面,那灼热便仿佛隔了一重山水,竟显得遥远了。树叶层层叠叠,筛下绿光,人便像浸在深井里,凉意沁肤。

井台,更是夏日的圣地。井口幽深,凉气源源不绝地浮上来,触手可及。打一桶水上来,清亮的水珠沿着桶壁滚落,砸在青石板上,瞬间便洇开一小片深色,旋即又被热气舔干。劳作归来的汉子,径直走到井台边,拿起葫芦瓢,舀起满满一瓢水,兜头浇下。井水激在晒得滚烫的皮肤上,先是一阵凛冽的刺痛,继而那凉意便钻透了每一个毛孔,通体舒泰。他甩甩头发上的水珠,长长呼出一口气,那水汽似乎也带走了淤积在胸口的燥热。

午后的时光,像被黏稠的糖浆拖住了脚步,走得格外缓慢。世界仿佛被投入巨大的蒸笼,热气氤氲,万物都显出困倦的疲态。此时最是难熬。躺在竹床上,身下的细篾席子也失了清晨的凉润,被体温焐得温热。汗水从每一个毛孔里细细地渗出来,黏腻腻地附着在皮肤上,拂也拂不去。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彻底哑了,只有寂静在膨胀,压得人昏昏沉沉。偶有一丝风从窗缝挤入,拂过汗湿的皮肤,带来一瞬如获大赦般的清凉,旋即便被四周更厚重的热浪吞没。人便在这黏稠的闷热与短暂的凉意之间浮沉,意识模糊,昏然欲睡。

直到日头西斜,威力稍减,街头巷尾才又渐渐活泛起来。卖冰棒的小贩推着漆成白色的木箱,棉被捂得严严实实,揭开时,一股带着甜腥气的白雾便倏地散开。孩子们攥着零钱围上去,眼睛紧盯着那掀开的棉被下五彩的包装纸,换来一根冰凉的慰藉。小竹凳、小马扎被搬到门口空地上,蒲扇摇动的声响此起彼伏。大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,孩童们则不知疲倦地追逐嬉闹,笑声在渐起的晚风里打着旋儿。暑气犹在,却因这傍晚的活气,显出几分可以忍耐的意味来。

夏夜真正降临,月光便如水银泻地,洗去了白昼的焦灼。竹床、凉席被抬到露天处,人躺上去,仰望深邃的墨蓝天幕,星河低垂,仿佛伸手可及。夜风终于爽利起来,带着白日里草木被晒透的微苦气息,拂过汗湿的皮肤,是无比的熨帖。四周虫声唧唧,织成一张细密的网,将人温柔地笼罩。远处蛙鸣如鼓,近处纺织娘的吟唱清亮悠长。白天的酷热仿佛成了一场恍惚的梦魇,此刻消散在澄澈的夜色里,只余下周身毛孔舒张的松弛与惬意。

夏日的暴烈,如同淬火的锤打,在它逼人的光芒里,万物被推至一种近乎透明的炽热状态。它晒干每一寸土地的湿气,蒸腾起每一滴汗水的咸腥,连空气都仿佛被点燃。然而,正是在这无所遁形的酷烈之下,那些浓荫里的片刻清凉、井水兜头浇下的激灵、竹床摇扇的晚风、乃至深宵虫鸣的宁谧,才显出格外的珍贵与甘醇。夏日的意义,或许正在于此——它以极致的酷热为底色,才映衬出人间避暑的智慧与喘息时分的甜美。它逼人承受,亦催人寻觅,在汗水的盐粒与树荫的庇佑之间,生命因这强烈的体验而获得了深度与韧性。

夏天,便这样在人们的汗珠里,在树荫的摇晃中,在井水的清凉下,在蒲扇的微风间,一寸寸地流过,既煎熬着人,也滋养着人。

一审:冯金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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