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:2025年09月16日 08:31
来源:七星农场有限公司
作者:刘晓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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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秋时节,风拂稻海,金色涟漪在田垄间漫开。83岁的李怀存站在田埂上,手掌抚过饱满的稻穗,目光掠过这片曾是荒原的土地,那些与风雪搏斗、与泥泞较劲的日子,又一次清晰地涌现在眼前。
1966年3月,李怀存心中燃着“向荒原要粮、为国分忧”的滚烫壮志,怀揣着把北大荒变成“大粮仓”的梦想,随部队集体转业,奔赴七星农场下辖的大兴分场(现大兴农场)。从场部到分场仅50公里的路程,却他终生难忘。途经孟家店附近,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漂筏甸子,脚下的塔头墩子像浮冰一样晃动,踩错一步就可能陷进没顶的淤泥里,失去生命。“跟紧了!一个挨着一个!”连长走在最前面,手里的树杈探着路,指导员断后,盯着每一个人的脚步。李怀存和战友们背着沉甸甸的背包,拄着树棍,小心翼翼地在塔头甸子上挪。途中,有人不小心进沼泽,幸亏旁边的战友眼疾手快,扔出木棍,合力把人拉上来,才化险为夷。初春的北大荒还裹着残冬的寒气,甸子里的水冰得刺骨,这位战士裹着湿冷的衣服,牙齿打颤,跟着队伍继续走,没喊一句“停”。 终于抵达大兴分场,可李怀存望着眼前景象怔住了:这里没有村庄,没有炊烟,只有几棵孤零零的大树。原来,大兴分场只是两条河流环抱的一座孤岛。当指导员指着这片荒原告诉大家:“咱们连是新建点,家要自己盖,地要自己开,一切都要从零开始!”李怀存才知道,这里是个“憋死牛”的地方——夏天沼泽封路,物资运不进也运不出;只有冬天冰封时,才能储备全年的吃用和生产资料。低头看着脚下油润的黑土,李怀存心里的火又烧了起来,“再难,也要把荒地变成良田!”带着这份信念,李怀存和战友们轰轰烈烈地开启了建点拓荒的征程。
首要解决的是吃饭住宿。李怀存和战友们在一棵老树下安营扎寨,分头挖坑搭灶,从小水泡子里提来浑浊的水,架起大锅生火做饭。生活物资只有面粉和盐,没有面板、笼屉,只能煮一锅简单的疙瘩汤。好在野地里长满黄花菜,炊事班摘来添进去,算是给大伙加了“荤腥”。
天色渐暗,住处还没着落。正当大家犯愁时,连长的命令传了下来,“一排割洋草,二排砍木头,三排整理场地,天黑前必须搭好马架窝棚!”李怀存抄起斧头就跟着二排战士钻进了树林。没一会儿,砍好的木头、割好的洋草就堆成了小山。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木头搭成人字形框架,上面捆满洋草当屋顶,四面再用洋草苫实,地上铺一层厚厚的干草,一个能遮风挡雨的简易“小屋”就成了。可这样的窝棚只搭了十几个,不够住的人就裹着被子躺在露天地里,真正是“铺地盖天”。远处传来狼的嚎叫声,李怀存自告奋勇守夜。上半夜,火堆“噼啪”响着,照亮荒野,也暖着冻得发僵的身子;下半夜,火快熄灭时,李怀存就打开半导体收音机,让电波里的声音填满寂静,驱散黑暗中野兽的威胁。 安顿下来的第一件大事,就是盖新房。宿舍、食堂、办公室、仓库,样样都得靠双手建造,材料全靠就地取材。李怀存被分到了砍木料的队伍,每天天不亮就钻进树林,蚊子、小咬、大瞎蜢像小飞机一样围着人转,脸上、手上全是被咬出的大包,又疼又痒,李怀存用泥巴抹一抹接着干。树林里常有野生动物出没,时常看到狼或狍子的踪迹,此时手里的斧头就成了防身的武器。连轴干了一个多月,当一排排拉合辫简易房在荒原上立起来时,全连的人都欢呼雀跃。带家属的战友有了专属的家属房,大家终于不用再睡露天、挤窝棚,李怀存摸着新房的木梁,指尖传来的温度,让他第一次在这片土地上有了“家”的实感。可垦荒的硬仗才刚刚开始。那时候农业机械稀缺,一个连队连一台拖拉机都分不上,播种靠手撒,收割靠镰刀,开荒种地全凭一身力气。李怀存和战友们天蒙蒙亮就下地干活,直到天黑透了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宿舍,手上的血泡磨破了,又结成厚厚的茧子。日复一日,李怀存和战友们连续奋战了三个月,当6000多亩荒地被翻耕成整齐的田地时,所有人都瘦了一圈,可看着黑黝黝的土地,大家眼里全是光。秋风吹起时,黑土地换了模样:麦浪翻着金波,场院里的粮食堆成圆润的小山,连风里都裹着麦香。这一年,他们连硬是啃下硬骨头——实现“当年建点、当年开荒、当年种地、当年打粮、当年盈利”,把旁人眼里的“不可能”,变成了攥在手里的奇迹。当场部表彰的消息传到连里时,整个连队瞬间“炸开了锅”。有人红着眼眶抹起了泪,那泪珠里,藏着丰收的骄傲,裹着苦尽甘来的甜,更装着对这片曾挥洒汗水的土地,最炙热的告白。
冬天一到,修路挖水利的硬仗又打响了。零下三十多摄氏度的严寒里,李怀存和战友们扛着铁锹、镐头刨冰开路。“早起3点半,归来星满天。啃着冰冻馍,雪花汤就饭。走着创业路,不怕万重难……”他们一边唱着自己编的歌谣,一边挥镐刨冰,呼出的白气凝在眉毛上,手套冻得硬邦邦,可歌声里的豪情盖过了冷,再苦的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。
时光如白驹过隙,一晃近30年过去,七星农场早已从一片荒原变成了以小麦、大豆为主的粮食产区,可李怀存却没停下脚步。为突破产量瓶颈,农场提出了“以稻治涝”的宏伟战略,已是农业老兵的他主动扛起“旱改水”的重担。面对寒地种稻的空白,他亲手搭建育秧大棚,从8亩、10亩的“试验田”起步,每天泡在田里记录温度、观察稻苗,哪怕遭遇倒春寒连夜守棚升温,也从没退缩。几年摸爬滚打后,他终于掌握了关键技术——水稻亩产达到600斤,比小麦、大豆翻了一倍还多,彻底摆脱了旱涝灾害的“紧箍咒”。昔日的荒田涝地,如今长满沉甸甸的稻穗;曾经靠天吃饭,如今旱涝保丰收 。
在这片黑土地上,李怀存一待就是59年。这些年里,李怀存曾有过3次调离北大荒的机会,有的是去城里当干部,有的是回原籍安排工作,可他都一口回绝了。“我在这儿成的家,根早就扎在黑土里了。”他常说,“广阔天地大有作为,知青是这样,我们这些当兵的也是这样。”
如今,李怀存仍习惯每天往田埂上走。脚踩松软的黑土,鼻尖萦绕着稻穗与泥土交织的气息,目光落向田垄间翻滚的金色涟漪时,恍惚间总见当年的身影——那个背着旧背包、拄着粗树杈的年轻战士,那群在荒原上搭窝棚、劈木头、撒种子的拓荒人,仿佛还在稻浪里笑着向前闯。
偶尔听到《北大荒人的歌》里唱“第一眼就看到了你,爱的热流就涌进心底”,李怀存总会红了眼眶。他把一辈子都献给了这片土地,而这片曾是荒原的黑土,也用稻浪翻滚的丰收,回应着他和所有拓荒者的深情。从亘古荒原到沃野良田,他们用血肉之躯创造的,不仅是粮食的奇迹,更是一代人扎根边疆、为国奉献的精神丰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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